近年來，“打零工”變得越來越常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中國靈活就業人員已經達到2億。

就業是最大的民生。2022年7月7日，人社部、民政部等五部門發布《關于加強零工市場建設 完善求職招聘服務的意見》，要求各地支持多渠道靈活就業，更好地促進大齡和困難等零工人員實現就業。

人民網“領導留言板”上關于“打零工”的各類求助、建言。人民網“領導留言板”截圖

“零工經濟”被稱為就業“蓄水池”，零工從業者在推動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發揮的作用也越來越顯著。為什么越來越多人選擇打零工？打零工的人們經歷著怎樣的困境和挑戰？對于零工族來說，零工市場真的“靈”嗎？帶著這些問題，筆者來到了杭州市上城區日均客流量高達16萬人次的城市級商圈湖濱，看看這里的零工市場運行得如何。

“出了地鐵就把工作給找了”

見到林靜（化名）時，已是晚上10點多，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

“今天外賣訂單有點多，才忙完。”從傍晚6點到晚上9點，林靜在湖濱步行街一家烤肉店里負責外賣打包，一班80塊錢，“活兒不累，有時間就能做。”

林靜是一名35歲的寶媽，家里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出去打工不方便。“我計劃每天趁他們在學校和幼兒園的間隙找點零工做，增加收入的同時也讓人充實。”林靜說。

林靜表示，之前打零工都是靠朋友介紹，有時候她也會和相熟的工友一起，去商圈里的各家店鋪門口轉悠，尋找機會。

“有的店鋪門口會張貼招聘臨時工的公告，有的就靠我們自己主動去問商家有沒有臨時工的需求。一開始不太好意思開口，工友們會幫我問問。通過這種方式也能找到工作，但幾率比較小。”林靜說，“有時候報名了說去做兼職，到了那里人家說又臨時調整了，就白跑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林靜接觸到了一個零工市場的微信小程序。

“那天我坐地鐵到湖濱，從龍翔橋站A口出來時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零工市場亭’，上面貼了零工市場小程序的二維碼，只要掃一掃就能直接報名應聘。”林靜笑著說，“沒想到出了地鐵就把工作給找了！”

位于杭州市上城區湖濱街道龍翔橋站A口不遠處的“零工市場亭”。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林靜介紹，這個小程序里有大量的零工職位資源，工作地點按照距離推薦，“先在小程序里進行注冊，看到有意向的崗位點擊報名就可以與用工主體取得聯系，符合條件即可上崗。”

筆者了解到，在全省建成200個零工市場被列入浙江省政府2023年民生實事項目。作為省會城市核心區，杭州市上城區統籌利用多方資源，探索出全區“1+14+N”的零工市場服務鏈，形成“就創群落”高質量就業創業體系品牌。林靜口中的小程序，便是在上城區人社局指導下，專門開發的提供零工招聘的服務平臺，旨在以撲面而來的就業機會，全力保障零散務工人員“進得來、留得下、有活干、能掙錢”。

“這個平臺是完全免費的，對所有用工者都是有保障的。”上城區湖濱街道公共服務中心主任王戰奎說。

湖濱是杭州商貿和旅游的中心，雖然面積只有1.6平方公里，但擁有3000余家單位，聚集了大商場、大醫院和各類服務業企業。據了解，湖濱步行街工作日的日均人流量約9萬人次，周末日均人流量約16萬人次，零工的缺口在1000人左右。在杭州市上城區人社局的指導下，湖濱街道成立了“零工市場”專班，首個零工市場服務崗亭于3月底建成，4月份推廣使用。

湖濱是杭州商貿和旅游的中心，聚集了大商場、大醫院和各類服務業企業。湖濱街道供圖

“地鐵口人流量大，且點位旁邊就是工聯CC商業綜合體，在人流量較密集的地方開設‘零工市場亭’，能夠發揮地理優勢為勞動者和商圈服務業提供雙向良性資源，給更多零散勞動求職者介紹工作，緩解湖濱商圈零工難招的用工荒。”王戰奎表示，“零工市場亭”內也會有工作人員駐點，為求職者答疑解惑，試運行以來已為求職者提供了上百個周邊崗位，幫助200多人找到工作。

在零工市場小程序上看到了合適崗位后，林靜點擊了報名，隨后她和商家電話溝通，約定次日上午去面試，如果合適可以直接上班。目前，林靜從事的外賣打包工作是每周五到周日，從下午5時到晚上9時，工作任務是按照外賣訂單進行分裝打包。

“我還做過切配和洗碗，活兒也不是天天都有，但相對之前來說，找起來容易多了，起碼不用隔三差五再去人家店門口轉悠了。”這是林靜在這個平臺從事兼職的第3個月，零工市場小程序上的崗位分類非常清晰，包括服務員、后廚、理貨、保潔、文員、主播等應有盡有，方便應聘者根據自身能力選擇合適崗位。

零工市場小程序上的崗位分類非常清晰。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外賣打包這個活兒就是我上周在小程序上看到的，之前還真不知道有這個崗位呢。”林靜說，“工作時間相對自由，如果我覺得累了，可以歇兩天再找。”

給打零工“上保險”

打零工對促進大齡和困難人員就業增收具有重要作用，但長期以來，靈活就業者獲取兼職崗位的途徑，主要是朋友推薦、店鋪招聘，或是在街頭路邊、店鋪門前、微信群里攬活，這為勞動保障和用工安全埋下隱患。

拋開傳統的上班模式，打零工完全是由自己安排上班的時間和工種，自由的同時也存在秩序混亂、信息匹配度低、權益難保障等問題。

“之前在微信群里接了一個餐飲店的兼職，做了4天，1分錢沒拿到，我自己還倒貼了幾十塊錢買工作服。”林靜表示，拖欠工資也是常有的事情。

49歲的周荷清是一名藥房工作人員，上一休一的工作性質，讓她萌生了利用閑暇時間兼職增加收入的想法。

“我之前都是在招聘網站上找工作，朋友也會給我介紹。”送過外賣、做過推銷、當過揀貨員，周荷清也踩過“雷”。

有一回，她找到了一份在加油站做推銷的工作。“上崗之前和經理談好了，賣出去一套給50元的工資，3天下來我賣了9套。等到去要工錢的時候，對方以‘經理不在’為由反復推脫。”跑了五六趟后，周荷清放棄了，她勸自己“工作還可以再找”。

通過零工市場小程序，周荷清找到了不少兼職。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2023年年初，周荷清通過零工市場小程序去到一家餐飲店做兼職。談到工資時，店里的人讓她在平臺上注冊后綁定銀行卡，每天打卡上下班后就能按時領到工資。聽到這話，周荷清立刻提高了警惕。

“一開始當然不相信，怕又是來騙錢的。”對方告訴她，這個平臺是在政府指導下弄的，完全可以放心。半信半疑下，周荷清完成了注冊、綁卡。幾天后，她驚喜地發現，報酬已經自動打到了卡上。

“我現在每周有3天半的時間可以用來做兼職。年初那會兒崗位比較多，一天最多可以打兩份零工，再多就忙不過來了。”周荷清表示，一份工一般在6個小時左右，做完能拿到120元左右的報酬，現在她每周靠著打零工能有三四百元的收入。

每天打卡上下班后就能按時領到工資。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王戰奎表示，為了降低靈活就業群體勞動糾紛案發生率，真正做到“放心用工、安心就業、方便群眾”，在籌建線上零工市場時便形成了一套維權制度、管理制度，“有了制度更要加強監管。比如要求企業方、商家在注冊的時候，就要把保證金打進來，防止雇主用了人但是拖欠工資甚至不付工資。”

在與幾位靈活就業者交流后，筆者觀察到，大部分從事靈活用工的求職者，是很難像全職員工那樣獲得五險一金的，這就導致了從事靈活用工的求職者抗風險能力較差。例如，許多針對企業用工的意外傷害險，都有規定參保人數和周期，因此單日零工很難實現按工時投保。

此外，流動性大也是零工的一大特點，很難進行統計以確認受傷是否發生在工時之內。因此在過去，有許多單日零工無法購買到任何保障措施。

“之前有一次晚上，上完班我從藥店騎車回家，走到小區里，沒注意路面上有個坑，結果連車帶人掉坑里，腿骨折了。”周荷清回憶道，“沒買保險，單位也沒有給賠償，在家休息了一段時間，生活很難保障。”

如今，周荷清沒有這些顧慮了。

除了能按時收到工資，因為接入了微信支付“微工卡”服務，零工市場平臺還為打工者提供了日結保險，如果出現工傷，可以拿醫院里開的發票去報銷。

“上工打卡即投保，打零工沒啥后顧之憂了。”周荷清說，現在她也會把這個零工市場小程序推薦給認識的幾個寶媽和工友，“如果有人不相信，我就把我的收款記錄和零工日結保記錄拿給他們看。”

打卡上班平臺自動投保。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零工市場前景廣闊

在工聯CC商業綜合體4樓的電梯口，有一個湖濱商圈的特色零工市場。線上零工招聘平臺宣傳顯示屏前，人頭攢動，時不時會有正在逛街的人舉起手機掃描二維碼，獲取工作信息。

這枚小小的二維碼，不僅是零工市場下沉街道的落腳點，更回應了轄區商圈業態的用工訴求，拉近了供需雙方的距離。

位于杭州市上城區湖濱街道工聯CC商業綜合體4樓的湖濱商圈特色零工市場。人民網 方彭依夢攝

周末，來到位于湖濱銀泰in77E區3樓的一家烤肉店，店內座無虛席。該店店員吳夢婷告訴筆者，由于店鋪位置靠近西湖景區，周末節假日客流量比較大，因此每周四都會按照需求發布零工崗位。

“我們店是2021年開門營業的，目前店內招聘主要以迎賓、傳菜、收臺、洗碗等崗位為主。”吳夢婷說，“傳菜是個力氣活兒，一般需要男生來做，比較難招。現在有了零工市場小程序這個平臺就方便多了，我們只需要把崗位需求發上去，用工協議和保險都有政府來管，我們啥也不用操心，有了相關保障也更好招人了。”

據統計，截至5月31日，湖濱街道通過零工招聘服務小程序發布崗位290個，累計就業556 人，累計增收220309元。

“下一步，我們會更大范圍地向商家介紹推廣我們這個線上零工市場，提供更多崗位。”王戰奎表示，除了線上招聘外，每個月湖濱街道還會在社區舉辦線下小型招聘會，如5月24日在岳王路社區召開的“岳王路社區夏季招聘會”，現場吸引了眾多社區閑散勞動力進行就業。此外，湖濱街道還針對就業困難人員定期進行就業指導與就創業培訓，使零工群體以一技之長促就業。

杭州市上城區湖濱街道在社區舉辦的線下小型招聘會。湖濱街道供圖

眼下，全國各地正大力推進零工市場建設，多渠道拓寬就業空間。在溫州大學法學院行政管理系副主任戚學祥看來，零工市場是就業市場的重要補充，可以緩解急缺或特殊的用工需求，彌補常態化用工市場的不足，還可以增加民眾的經濟收入。總體來看，前景廣闊，應當支持，并且要鼓勵民眾發揮所長，提升市場活力。

那么，在蓬勃發展的過程中，零工市場建設還有哪些方面需要改進呢？戚學祥表示，目前，部分零工市場仍存在引導性不足的問題，有些行業用工的需求供給仍然失衡，自發性較強，還未充分發揮零工市場的作用；其次，零工市場的服務性不強，有些行業用工的服務水平還處于初級階段，高質量高水平的服務還比較缺；再者，零工市場的精準性不高，有些行業用工還未完全精準匹配。

針對上述問題，如何因勢利導，讓零工市場更加規范？戚學祥給出了四點建議：理念先立，樹立勞動光榮、勞動者最美理念，鼓勵有閑、有長的民眾加入零工市場，發揮所長，激發市場活力；試點先推，加大零工市場的先行先試，總結經驗、加大推廣；制度先行，加快政策制度建設，規范引導，協調矛盾，保護雙方合法權益；輿論先傳，加大民眾對零工市場的了解和認知，提高社會認可度和接受度，從而更好地推廣發展。

【往期報道】

聚焦舊改：不好辦的難事這樣“辦好”

政策放寬，商業“外擺”怎么擺？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