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的3月18日，一艘漁船擱淺在浙江舟山摘箬山島，讓島上群眾感到奇怪的是，這艘漁船停靠了兩天，卻不見絲毫動靜。群眾后來才知道，這竟是一起重大兇案的現場：船艙內有多處血跡和鈍器敲打的痕跡，船上6名船員失蹤，船員攜帶的貨款下落不明。經警方現場勘查，當時分析系一起特大搶劫殺人案，有兩名犯罪嫌疑人作案后潛逃。

35年的時間足以讓許多人和事物是人非，但公安部、省、市、區四級公安機關和幾代刑警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個案件。就在2022年9月7日，兩名犯罪嫌疑人被舟山警方抓獲，他們對35年前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這也宣告著舟山這起歷時最久、被害人數最多的命案積案正式告破。

一艘擱淺漁船，6名失蹤船員

時間回溯到1987年3月18日，船號為“浙岱漁6141”的漁船擱淺在摘箬山島離岸20米的淺灘上，兩日，都沒見任何動靜。

浙岱漁6141船擱淺在舟山摘箬山島。舟山公安供圖

3月20日，接到群眾報警后，舟山市區兩級公安機關立即坐船趕往現場調查。經勘查，這艘漁船長約10米、寬約2.5米，鱉殼（即供船員休息的臥艙）內部狹小，進出都要彎腰，警方在鱉殼四壁發現若干噴濺狀血跡，在船上其他位置發現多處血跡，鱉殼內有鈍器敲打的痕跡。經反復現場勘查和提取試驗，刑事技術人員從進入鱉殼的門檔上提取到了1枚血痕跡。

當時，魚貨生意都是現金交易，而船上的人員、貨款下落不明，警方遂以特大搶劫殺人案件為方向進行偵辦。案情重大，浙江省公安廳成立專案組，組織指導舟山、寧波警方開展專案偵查。專案組進行了地毯式走訪調查，了解到船只來自舟山市岱山縣某鎮某村，6名船員是一家人，船老大一直從事販魚生意，船員是他的兩個弟弟、兒子、未婚女婿和大外甥。

3月12日，他們從岱山出發，到舟山市嵊泗縣嵊山鎮收購魚貨后，駛往寧波販賣。3月17日，船老大在寧波水產碼頭曾與該案嫌疑人交談，對方雇傭他們運輸一批魚。3月18日早晨，他們的船出現在摘箬山，直到被島上群眾察覺異樣后報警。

當時的摘箬山島上住著134戶人家，警方走訪詢問了群眾以及往返島渡的船老大，得知3月18日早晨，有兩名來歷不明的男子曾在案發地點附近出現，后乘坐渡船離開，有重大作案嫌疑。

舟山警方在浙岱漁6141船上勘查。舟山公安供圖

依靠大量扎實細致的工作，警方對兩個嫌疑人進行了準確刻畫。限于當時的偵查條件和科技手段，雖然警方爭分奪秒、晝夜不息地調查，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兩人，難度無異于大海撈針，偵查工作陷入僵局。

但是，當年舟山公安第一代刑警深入的現場調查、細致的現場勘查、全面的現場分析、部省市公安機關各級專家的會診以及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刻畫，特別是關鍵物證的提取，為最終破獲此案打下了堅實基礎。

合成作戰，成功抓獲犯罪嫌疑人

2022年8月31日晚10時，一條消息讓舟山刑警振奮到夜不能寐：經公安部、省、市、區四級公安機關聯合技術攻堅，認定現場提取的血痕跡與寧波寧海籍男子蔣某某的痕跡相符，蔣某某有重大作案嫌疑，案件取得重大突破！

接到報告后，該案件專案組制定了嚴密的調查、抓捕、審訊方案。9月7日，抓捕時機成熟，在麗水、寧波兩地公安機關的大力支持下，專案組先后在麗水和寧波將犯罪嫌疑人蔣某某和薛某某抓獲。經審訊，兩人對搶劫殺害6名船員并拋尸大海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舟山警方在麗水抓獲犯罪嫌疑人蔣某某。鄒訓永攝

犯罪嫌疑人蔣某某開過個人診所，被抓獲時仍裝聾作啞、百般狡辯，但在確鑿的證據和環環相扣的審訊攻勢面前，蔣某某的心理防線被突破，“想到這個事情，后悔過，但沒辦法了，對不起小孩、老婆，對不起他們（被害人）的家里人。”

另一名犯罪嫌疑人薛某某當過船老大，作案時在寧波某漁業公司上班。被警方抓獲時，他似乎已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與老婆講“我不會回來了”，并向警方承認了罪行。

蔣某某的老家與薛某某家只隔了一條街，兩人讀小學時就認識，并都喜歡賭博，當年他倆為了還賭債，商量要搞點錢，看中了海鮮交易大量的現金，于是在碼頭蹲點物色作案對象。期間，以販運漁獲為名，找上了被害船老大，準備了作案工具上船。船駛出后，待到后半夜，他倆擇機將船上6人殘忍殺害。事后，他們拋尸大海，本想趕緊駕船逃跑，不料船擱淺在了摘箬山島。

舟山警方在寧波抓獲犯罪嫌疑人薛某某。鄒訓永攝

從8月31日晚10時技術攻堅發現線索，到9月7日將這兩個潛逃35年的犯罪嫌疑人抓獲，8天里，舟山市公安局指揮部及專案組成員們合成作戰，制定任務清單、細化責任分工，終于成功抓獲了兩名犯罪嫌疑人。

“心中的隱痛，現在可以放下了”

今年88歲、頭發已花白的老刑警周兆康在當年案發時是舟山地區公安處第一任刑偵科科長，欣聞案件破獲，他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問道：“兇手是不是兩個人？”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舒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激動，因為他們當時對犯罪嫌疑人的刻畫和犯罪過程的重建，與現在偵破后獲悉的實際情況幾乎毫無二致。周兆康對35年前的情況還記得一清二楚，“找了很久，沒能找到這兩個人，大家都很著急，心里很難過。退休后我還常常夢到在破這個案子，現在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浙江省公安廳原副廳長徐定安為案件偵辦突破提供意見。鄒訓永攝

浙江省公安廳原副廳長徐定安在當年是舟山地區公安處刑偵科副科長，也是案件的現場勘查人員。9月1日，當他得知物證比中后，當即帶著35年前為偵辦此案記下近一整本內容的工作筆記本，馬不停蹄地趕到舟山，如放錄影帶般地回顧了當年案件的細節，為偵辦突破提供意見。當年徐定安和同事對船只進行了反復勘查，“沒拿出結果來，就決不能放棄！”“就像做因式分解，每一項都要分解成最簡分子。”在當時的偵查條件下，老一代偵查員勘查現場細、提取物證準、走訪調查深、案卷制作全，千方百計固定了關鍵證據。案子偵破后，他如釋重負，“心中的隱痛，現在可以放下了。”

2021年8月退休的老刑警柴海濱是當年案發時勘查現場的照相員，在退休前，他把自己偵辦過的案件膠片照片全部轉化整理成數碼照片，以便接下來的民警辦案查閱。當年他在案發現場拍攝的140余張照片、一段26分鐘的錄像是現在案件偵辦的重要證據。

“父親的遇害，使我們家頓時陷入了困境。感謝各級公安部門，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偵破，這2個惡人抓到了，總算可以告慰遇害的父親了。”一名受害人的女兒得知案件偵破后對偵查員說。

35年凝聚的是幾代刑偵民警付出的無數心血和汗水，省市區三級公安機關對這起特大命案積案的偵破工作從未放棄、從未停止。這些年，專案組成員經歷了多次人員調整、新老交替，最初的專案組成員都已退休，有的已經去世。但對案件的偵破，警方一直沒有停下，就像接力賽一棒接著一棒地奔跑，也正是這份執著，讓案件終被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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